鱼摸

=w=

本质端水/偶尔偏攻。

夏日到来前


*坡乱坡。



大概人皆会有荒诞的妄想。从晦暗的角落里滋生出来,不声不响,肆意生长,直到在不能为人所知的梦里出现,才恍惚发觉,不知何时竟起了这样的念头。


乱步整个人深陷进皮质靠椅里。他穿着薄薄的连帽衫,帽子歪到了脑后,头发凌乱支棱,衣服下摆被靠背蹭开,露出一截瘦削腰身。坡俯下身,将乱步的帽子往前轻扯,遮住侦探本也没有睁开的眼睛。乱步伸手向前一碰,正好碰到坡的下巴,他顺着往下滑,手指下坡的喉结一阵轻颤。他没有停留,摸索到衬衫顶端,像要解开青年密不透风的束缚,轻轻一动,纽扣被指尖挑开。他蹭着微热的肌肤,继续向下移去。


坡扣住了他的手。太放肆了,他几乎想叹息,即使是在梦里,也太过了。他握住那只手,炙热与寒凉一同在手心翻滚。


往前是万劫不复。敏锐而多情的作家这么告诫自己。而后他低头,缓慢坚定地吻上侦探的唇。千言万语于唇齿间消融,呼吸紊乱,缠绵胶葛,泄露在仲春里,惑人心弦。


……


自从做了那样的梦,爱伦坡就陷入终极自闭。他整日整日把自己锁在家里,除了卡尔不和其他活物交谈,靠着冰箱储备和外卖过活。稿纸上只有寥寥数字,以及墨水洇散的痕迹。他坐在书桌前,对着稿纸发呆。


知识的巨人可以用浩瀚典籍来安慰自己,像他这样年龄的男人,做怎样露骨的梦都不为过。更何况那只是一个吻,纯洁到女高中生都不会脸红。


可为什么偏偏是乱步君。


坡将头埋进手心,发烫的温度提醒着他耻度连女子高中生都不如的事实。


是谁都好,可为什么偏偏是乱步君。


爱伦坡自诩江户川乱步毕生的对手,终生的挚友,是对方灵魂不可或缺的另一半。他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摆得那样高,却从来不曾考虑过,除了对手与挚友之外,他们之间还有第三种身份存在的可能。


他看过浩如烟海的书籍,爱情作为人类文学作品里长盛不衰的主题,被作家们阐释出的注解如恒河沙数。这些书籍在此刻无法提供给他一个答案,又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为什么而踟蹰。再浪漫的幻想小说也不得不承认,爱情有着过分的感性与疯狂,它常常如奔腾而来的洪流,一瞬间的激荡后紧跟着失控与毁灭。

 


作家捡起自己侦探的老本行,从蛛丝马迹里推断出千万条世界发展的可能性。在这里必须提及一点,作家先生有着严重的社交障碍,跟他人扯上关系同社会往来这种事只会让他痛苦万分。他笔下的世界可以跌宕起伏,可以曲折离奇,但他本人对亲身冒险敬谢不敏。在他人生过往的二十八年里,最大的冒险是跟随组合飘洋过海来这个国家寻找侦探先生复仇。而这个冒险和他正在考虑的这个比,简直不值一提。

 


他必须用他最挚爱的友人与最尊敬的对手去作为余生的赌注。

 


小浣熊跳到书桌上,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老朋友,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开始日复一日地消沉。卡尔晃了晃尾巴,试图吸引人类的注意力,作家专注地埋首于自身的世界里,不予理睬。

 


嘡啷一声,墨水瓶被尾巴掀翻在桌子上。爱伦坡回过神来,忙拎起卡尔到一边免得它沾上一身的墨。墨水迅速吞噬稿纸,坡拿起本子,不怎么意外地发现字迹已经黑糊糊一片,难以分辨了。他终于从漫无边际的杞人忧天里生出一点真实的忧虑——如果没记错的话,给乱步的稿子,是约定的今天哦?

 


坡望向卡尔。一个现成的借口摆在眼前,是卡尔搞砸了一切。

 


小浣熊在他的手下踢着小短腿挣扎。

 


坡沮丧地垮下肩。


 

如果我都知道了,那乱步肯定也会知道的。爱伦坡自认为没有什么表演天赋,能瞒过世界第一的名侦探。他又一次试图推理,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,对乱步的感情里多出了一种。是乱步肯定他小说的那一刻吗,是乱步将他带入人群里而他却不排斥的那一刻吗,还是说,早在初见的时候,傲慢的侦探击碎了他不可一世的自信,爱情就同其他种种感情相互交缠,扎根于心?他将卡尔放到地上,腾出手来收拾桌面。小浣熊晃了晃头,决定还是不操心它的人类朋友了,自顾自地找了角落趴下打哈欠。

 


坡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卡尔,开始写他的稿子。时间所限,推理故事难以构造出缜密的框架,他动笔写了一个小童话。他本是这世上第一流的作者,当情感不再阻塞他的思路时,一篇稿子在他笔下挥就而成。他重读了一遍,为词句间的直白而胆战心惊。

 


文字比他大胆得多。

 


准备妥当,他本想孤身前往侦探社,去等待侦探先生给他答案。临走时在玄关处又踌躇徘徊起来,将事情的选择权完全交给另一个人既卑鄙又怯懦。他鞋也没换,踩着皮鞋咔哒咔哒地走到卡尔面前,俯身一把抱起小浣熊。卡尔茫然地睁开眼,脸在爱伦坡的怀里蹭了蹭。老友毛茸茸的身体给了他一点勇气与鼓舞,坡紧紧地抱住小浣熊,这才走出了门。

 


侦探社里沉沉欲睡的侦探在春日的午后等来了友人的故事。

 


卡尔趁着坡伸手递稿子,沿着坡的手臂爬到乱步的肩上。乱步和小浣熊打了声招呼,小浣熊在他耳边小声告状,坡这一路将它勒得可紧啦。嘛,反正听到人类耳朵里就是咕噜咕噜吱哇乱叫。

 


乱步就着接稿的动作看了看坡,长长的刘海垂落遮住作家先生的眼睛。他打开坡写给他的故事,故事不长,他很快就将它看完了。几乎在看完的瞬间,乱步合上了故事,拉开抽屉将书稿塞进其间。他站起身,“走吧。”

 


等回答的坡:“欸?”

 


乱步率先往外走,见坡没动,催促,“走啦。”

 


一头雾水的作家先生只好跟上大侦探。

 


走出一长段乱步才想起来解释:“县里有推理比赛,要求两人一组,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,再不快点就赶不上啦。”

 


坡被他的话题吸引,将满脑子风花雪月暂且搁置:“什么时候举办的比赛?”他没忍住追问道:“怎么没有发信息给我?”

 


“你这不是来了嘛。”乱步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,接着鼓腮道:“樱花都开了,你也没有发现。”

 


绿柏灰漆间,见缝插针地长着几棵樱花树,兀自烂漫地盛开,点缀开一丛丛艳丽。

 


“那是因为——”坡愣住。

 


那些折磨他日日夜夜的难题忽然消失不见。当乱步和他说第一句话开始,他就忘了那些煎熬。

 


春日的风吹乱行人的头发。乱步停住。他凑近坡,将被风吹开的刘海复又推开,他满意地打量着坡,“没关系,不用急。”坡低下头看他,乱步顺势踮脚吻了吻坡被刘海遮住的眼睛,他说,“这样也很好嘛。”

 


坡写给乱步的小说,是一个老套的童话故事。主角是一只小浣熊,孤僻且寂寞。有一天,他遇见了甜点国小小的王子。王子智慧而宽容,他明白小浣熊所有从未出口的话。小浣熊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王子。可小浣熊他啊,早早就受到了神灵的诅咒。他是不能爱人的。如果亲吻爱人,他会死去。可是不亲吻爱人,他会痛苦。

 


——而王子亲吻了他。

 


“没关系的,坡。”

 


春天还长,樱花也还不会谢。




END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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